连战先生祖父连横《台湾通史》笔下货殖列传第一人——陈福谦

“一春旧梦散如烟，三月桃花扑酒船。他日移家湖上住，青山青史各千年。”一个世纪前，连战先生祖父连横到杭州游玩后，在家书里附上这首绝句。数个月前，连战长女连惠心在谈及连横以文言文写作的《台湾通史》时说，台湾年轻人应当了解这段历史，知道自己的祖辈到底是谁。

今年，我们了解一下连战先生祖父连横《台湾通史》笔下货殖列传第一人——陈福谦，他是清末台湾南部最大的糖商。

《台湾通史》笔下货殖列传第一人——陈福谦

连战长女、连震东文教基金会执行长连惠心

连战先生的祖父连横，字雅堂，1878年出生于台南，祖籍福建省漳州市龙海区榜山镇长洲村马崎社。连横是台湾著名的爱国诗人、史学家，著有《台湾语典》、《台湾诗乘》、“台湾通史”等，有“台湾太史公”之誉。

连横所著的《台湾通史》，是一部用文言文写就的纪传体通史，首次完整记叙了台湾从隋代到1895年被日本窃据期间的历史，时间横跨1290年。国学大师章太炎评价此书为“民族精神之附，为必传之作”。连战先生称，其祖父连横所著《台湾通史》，体现两岸一脉相传的历史渊源，承载对家乡台湾的深厚感情，与维护中华民族精神的毕生心志。

一百多年前的1920年，连横所著的《台湾通史》分三册印刷出版，于1921年全部问世，在当时的台湾史学界蔚为轰动。据了解，连横于1908年着手写作《台湾通史》，历时十余年得以完成。今年2月，由闽台历史文化研究院、海峡出版发行集团共同主办的《台湾通史》简体译注本在北京发布。

《台湾通史》著作人连横

《台湾通史》堪称台湾“百科全书”，举凡矿产、交通、宗教、风俗、工艺、农业等，都以纪传体例归集其中。

仿效司马迁的《史记》，连横的《台湾通史》也编列“货殖列传”，《一波说》发现，《台湾通史》之“货殖列传”所记载的“第一人”，是清末台湾南部最大的糖商——高雄陈福谦家族。

在台湾开港通商之后，陈福谦因从事砂糖的买卖而致富，但其庞大的家产，却在日本殖民统治的数十年间荡然无存。

“身为台湾人，不可不知台湾史”，陈福谦家族虽被连横记载在“货殖列传”中的“第一人”，但时至今日，有关其家族后人的记载却不多，几乎见不到其身影。往事皆在目，昔人今何在？陈福谦家族兴衰的每段历程，映照了近现代台湾史的缩影，可得出其兴替因果。

也许有人会问，《一波说》为何要说陈福谦家族？我告诉您，如果没有陈福谦家族，就可能没有“台湾五大家族”之一“高雄陈家”的崛起。“高雄陈家”先祖陈中和，在独立创办事业之前，他的雇主就是南台湾最大的糖商陈福谦。

1925年拍摄的凤山苓雅寮“打狗洋楼”

《台湾通史》之“货殖列传”中，连横先生将陈福谦、黄南球、李春生并列为清末台湾三大货殖家。其中，陈福谦为《台湾通史》卷三十五列传七“货殖列传”的“第一人”。他开办的“顺和行”，是清末台湾最大贸易商行之一，他是台湾南部最大的糖商，如果有类似今天“富比士”排列富豪榜，他至少是当时台湾排名在前的顶级富豪之一。

陈福谦（1834-1882），《台湾通史》记载，他“少名满，凤山苓雅寮庄人”，当年的台湾府凤山县苓雅寮，即今天高雄市苓雅区。据了解，陈福谦祖籍地为福建泉州府同安县集美（今天厦门市集美区），其五世祖讳武，后裔称“武公”，为其家族迁台始祖，陈福谦为八世。小时候，因为家境清寒，曾习得刻舟技艺的他，勤苦耐劳，往来各村中贩卖米，兼贩卖糖，有一定积蓄后，在府城开设“邦记号”。

清同治八年（1869年），在不平等条约《天津条约》及《北京条约》签订后，台湾被列为通商口岸之一，其后，与苓雅相望的旗后也辟为港口，成了台湾南部重要贸易口岸。

台湾南部一带盛产甘蔗，蔗糖成为当时台湾最大出口大宗商品，陈福谦就在旗后开办“顺和行”，后设立“顺和栈”，经营蔗糖贸易，逐渐成为台湾第一大出口贸易商。

陈中和（左）与两个儿子合影（1915年）

由于日本对蔗糖需求巨大，同治九年（1870年），陈福谦自己将台湾产的砂糖直接利用船运配送至横滨，与日商贸易，他是台湾糖直配日本第一人，当年，陈福谦派驻横滨“顺和栈”的人，就是后来成为“台湾五大家族”之“高雄陈家”第一代奠基人陈中和（1853-1930年）。

此外，陈福谦在台湾各地也有产业，包括贩卖布匹、五谷、鸦片。当时，通商口岸的轮船尚少，他就购置木船运输，从1869年起，他就指派陈中和赴东南沿海的福州、厦门、广州、香港开展业务，输出砂糖，再买入石油、杂货、鸦片等回台湾销售。

后来在陈中和建议下，陈福谦的家属将“顺和行”改组为“和兴公司”，他占股一个股权。另外，除了横滨，他在大阪、神户、九州也设有分支机构，到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末，“顺和行”已经垄断了高雄一带的糖业。当时英国领事向英国国会报告时提及，打狗（高雄之旧称）有一家华人拥有的顺和行，非常有钱，自称可以控制打狗一带的糖业，对于另外一半也有相当的操控。

1882年5月19日，陈福谦离世，“卒年四十九”。连横的《台湾通史》写道：福谦既富，拥资百十万，凡中国新设公司，皆认巨股，故其产日殖。且雅善用人，各栈当事，畀以大权，计其盈余，赏赐极厚，故人争效命。陈中和即其所识拔。

据《台湾通史》，陈福谦为人好善，多行义举，凡是经过其乡的行旅之人，“解衣推食，济其穷乏”，所以没有偷盗及争斗之患。

早年的高雄港

陈福谦去世后，其家产有一半由其弟陈北学（又名悦周）所承接，而他生前倚重的陈中和，后因与陈福谦的三个儿子理念不合而离开，后自行创业，崛起为“台湾五大家族”。

1895年中日甲午海战后，清政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割让台湾。不肯被日本殖民统治的陈北学，在1895年至1900年间，旅居厦门鼓浪屿，从事钱庄生意，并兼任“厦门东亚书院”董事。

当时，陈北学留在台湾的产业，交予其侄儿陈文远（陈福谦的次子）、陈中和、陈升冠、方庆佐打理。后来，由于在厦门的生意不顺遂，他重返台湾定居，也经常往来台湾与厦门之间，处理生意往来事务。

1908年，陈北学病逝于香港，其生前最后几年，一直在处理财产纠纷。此位，他自己无亲生子嗣，有养子三人。至于陈福谦，育有儿子多人，主要是长子陈日翔、次子陈文远、三子陈筱竹，但在生意上皆无太大的建树。

值得一提的是，陈福谦长子陈日翔，曾以“晋江籍”高中光绪十一年乙酉科举人，他追随重臣李鸿章，入职广东，后被朝廷任命驻菲律宾公使，后来朝廷委任为日耳曼、美国、秘鲁公使大臣，他推辞不去。陈日翔寓居鼓浪屿，终老残年，再也没有回去台湾，死后诰封荣禄大夫钦加二品衔。顺带提及，当年他离开台湾时，将百万家资委托给二个弟弟。

尽管陈福谦家族后来在事业上的光芒，已被“高雄陈家”肇基人陈中和家族所遮掩了，其后世在传承上乏善可陈，但其家族在清末台湾经济史中扮演重要角色，这可能是连横先生将其列入《台湾通史》“货殖列传”的“第一人”主要因素。此外，研究台湾糖业的历史，更不能遗缺陈福谦家族史这一页。

百年谜团：陈福谦“横滨顺和栈”之转承问题

旧称“打狗洋楼”的陈中和纪念馆

前文提及，陈福谦是台湾糖直配日本第一人，但百余年来，陈福谦在日本横滨开设的“顺和栈”之转承问题，除了是“高雄陈家”与陈福谦、陈北学后人所关心的问题，也是一些台湾史学界及家族企业传承学界研究的课题之一。

“台湾五大家族”高雄陈家之创始一代陈中和，出身于凤山县苓雅寮一个清寒之家，其祖上于清乾隆四十五年移居台湾府打狗一带，与陈福谦为同乡，均祖籍厦门同安。换句话说，少年时就跟随陈福谦，后来更深受陈福谦重用的“高雄陈家”陈中和，与陈福谦之间除了能力之外，更有一层乡缘、亲缘关系。

陈中和自年少时，就到打狗（高雄）苓雅寮庄著名的巨商陈福谦所创设的“顺和行”打工，学习贸易，时为清同治七年（1868年），陈中和16岁。

清同治九年（1870年），他的老板陈福谦创设“顺和栈”，这一年，陈中和受陈福谦指派到日本横滨经营砂糖，并为陈福谦重用。在陈中和24岁时，他与陈福谦在横滨设立店铺“横滨顺和栈”，陈中和被委任为营业主任。

1882年，49岁的陈福谦过世，陈中和就返回打狗（高雄），接任“横滨顺和栈”营业主任的是周端立。返回打狗的陈中和“临危受命”，负责总办打狗顺和栈，包括安排配送砂糖到横滨，等于是“后陈福谦时代”顺和栈的CEO、经营“一把手”。

位于高雄苓雅的陈中和墓

光绪十三年（1887年），由陈福谦家属等6家，出资占10股，与陈中和1家出资占1股，共同创办“和兴公司”，并共举陈中和为“正当事”（相当于“总经理”），同时，横滨顺和栈也变为该公司在日本的经营分支机构。

1903年，陈中和又与陈福谦次子陈文远等6人，发起创办“新兴制糖株式会社”，当时陈文远除了是股东，也兼任“监察役”（相当于监事）职务。

在1903-1904年，陈中和曾两度去日本横滨，设法办理横滨顺和栈的重新登记手续，但因陈文远缺乏其他券证，在办理期间被主人周端立查觉到，就发电报给陈中和，另外委托律师向日本神奈川县厅提出，对此前陈文远的申请做“不许可”的申请。此后，周端立还向横滨地方法院提请诉讼，令陈文远在横滨顺和栈的股权登记手续宣告失败。

1904年，由陈中和、周端立署名，委托律师清水市太郎为代理人，向当时台湾台南县川条凤山县厅长照会申请，提议此案件双方宜庭外和解。

当年，横滨顺和栈因经营输日砂糖，获利丰盈，可说是一只会赚钱下“金蛋”的“金鸡母”，但在转承问题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一直是个谜。当中，陈文远是陈福谦遗产继承人之一，而陈中和当时既是职业经理人，也兼具“和兴公司”股东身份，此外，周端立是当年横滨顺和栈的管理人，属于分支机构的职业经理人，在事关所有权权属问题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各家在当中的转承手续操作方面，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百余年来一直是个谜团。不管怎么说，若能解开谜团，对于研究近代台湾的产权制度、近代台湾的职业经理人情况、乃至台湾五大家族之一“高雄陈家”发迹史，均有相当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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