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资企业正逐步成为推动世界有色金属资源开发的重要力量。在日前举行的第三届五矿产业金融论坛上,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协会会长、中国铝业集团原董事长葛红林如是提到。
他提到一组数据:截至2023年,中国企业在四十多个国家和地区拥有170多个项目,骨干中资企业拥有海外资产超过9500亿元,销售收入超过7600亿元,员工也已接近10万名。
实际上,有色金属领域内的大型上市企业披露的一些内容也反映了这一点。
紫金矿业(601899.SH/2899.HK)在2023年年度报告就提到,公司从2020年以来矿产品年均复合增速铜约30%、金超15%,为全球15家顶级矿业中唯一连续三年铜矿实际产量达成产量指引的公司,为头部矿企中矿产铜、金产量增长最快的企业之一。
另一家海外布局抢眼的矿企洛阳钼业(SH.603993/HK.03993)也在2024年中期报告中指出,公司今年上半年铜钴产量实现倍增,是上半年全球贡献铜产能增量最大的矿企,同时继续位列全球第一大钴生产商。
然而,纵观有色金属行业,葛红林认为当下仍面临多重变局和挑战,其中包括矿产资源安全稳定问题等。他同时以亲身经历整个改革过程的电解铝产业为例呼吁,在当下既要发展行业新质生产力,又要加快行业转型升级的过程中,绝不能忽视行业产能的“自律”。
资源开发重心向海外移动,关键矿产全球关注度不断上升
葛红林谈到,目前中国有色金属行业有着多重变局。
变局之一在于产业发展重心的变化,“首先是资源的开发重心呈现向海外移动的变化。”除上述提到的一组数据之外,行业内的统计数据还显示,铜、铝、镍、钴等矿产海外资源的权益储量和产量均已超过国内。
同时,中企在海外的合作领域也在不断拓宽,“中国铜加工材海外产能已经达到120万吨,约占我国铜资源进口总量的10%。”近两年新能源领域同样显示出,电池产业也在加速全球布局。
不过,葛红林提醒,随着中国对有色金属矿产资源需求规模的不断扩大,矿产资源如何安全、足量、稳定供应依旧是困扰行业发展的首要问题。
其援引数据指出,2023年我国进口有色金属矿产品实物量超过2亿吨,有色金属行业总体“外采比”达到58%。而22种有色金属矿产中,有18种依赖进口,12种矿产进口占比超过50%。在传统大宗金属中,近10年铜矿、铝土矿等大宗矿产进口量均翻了一番;而镍、钴、锂等新能源矿产进口比例更大。
在资源端开发之外,葛红林还表示,产业发展重心的变化还呈现出向材料领域转移的变化。绿色能源、储能、电动化、轻量化、人工智能、算力等都需要有色材料做支撑,这些领域均是有色产业未来关注和发展的焦点。
同时,有色金属行业的发展模式也显示出变局。葛红林提到,近年来,按照国家的统一规划部署,在地方政府和行业龙头企业的共同努力下,形成了一批独具特色的产业集群,“呈现集群化、集中化、全链条式发展格局的变化。”
其中包括江西鹰潭、安徽铜陵、湖北大冶、甘肃金川、福建龙岩等铜产业集群;山东滨州和聊城、内蒙古包头和霍林郭勒、广东佛山、山东龙口和临朐、河南巩义等全产业链一体化铝产业集群;江西赣州、湖南株洲、福建厦门、四川成渝钨产业集群以及河南安阳铅锌再生循环利用产业集群等。
值得关注的是,在有色金属领域,关键资源和技术成为国际博弈的焦点问题。尤其是近一两年,相关国家对关键矿产、关键技术、关键装备的控制都在不断增强。“国家安全、公共安全等非经济因素在全球产业链分工中影响在不断加大。”葛红林强调。
此前的2022年11月10日,国际能源署(IEA)发布的《关键矿产资源政策跟踪》显示,全球25个国家和地区(包含关键矿产资源的主要生产国和消费国)已实施近200项政策和法规,而其中100多项是在过去几年颁布。IEA在去年发布的《关键矿产市场评估2023》报告也提到,许多干预措施对贸易和投资产生影响,有些还包括限制出口。自2009年以来,全球对关键原材料出口限制的政策数量增加了5倍。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4月26日,联合国宣布成立“能源转型关键矿物小组”。该小组汇集了各国政府、组织和联合国机构,旨在制定一套共同的自愿性原则,以保护环境和社会标准,从而确保在能源转型过程中实现公正。
“这更是凸显了‘关键矿产’在全球范围内的关注程度不断上升。”葛红林强调,未来对中国矿业或海外投资而言,尤其是“关键矿产”相关对外投资合作领域系统性风险在不断上升,“识别风险、应对风险,逐渐成为中企国际化和全球化发展的最重要课题之一。”
新能源铜箔材料投资过热,“内卷化”何解?
在上述论坛现场,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注意到,无论是服务有色金属产业的金融机构,还是热门赛道新能源领域的材料生产制造商,“内卷”同样是他们的高频词。
澎湃新闻记者近日也关注到,锂电铜箔龙头嘉元科技(688388.SH)日前一则公告披露,公司近日与梅州市梅县区人民政府就“嘉元科技年产5万吨高端铜箔建设项目”签署《投资意向书解除协议》。此举意味着,近3年前筹划的项目最终未能实施。
该项目取消的客观背景之一在于,嘉元科技业绩正在承压。更进一步剖析,则是锂电铜箔行业的黄金时代并没有维持太久,随着大量产能释放,铜箔厂商的盈利能力普遍大幅下降。
以嘉元科技为例,今年上半年,该公司营业收入为24.23亿元,和上年同期相比(同比)增加16.62%;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1.05亿元,同比大幅减少595.15%。就业绩的大幅下滑,嘉元科技称,主要系受市场竞争加剧、加工费下降、供需关系变化、原材料价格波动、整体经济形势变化及行业周期等因素影响,公司毛利率出现较大程度的下降所致。
在2024年半年度业绩说明会上,嘉元科技董事长廖平元提到,“随着市场竞争升级,铜箔厂商盈利能力大幅度下滑,中小厂商抗风险能力较差,产能出清是未来发展趋势,未来锂电铜箔市场份额将向头部企业集中。”
葛红林在上述论坛上也提及电解铜箔行业投资过热的问题。伴随着风投不断涌入新能源产业,部分加工领域热度爆棚,一些券商的宣传加剧盲目投资,应用领域宣传脱离市场需求,实际需求增幅远低于新增产能的快速扩张。以电解铜箔为例,2023年我国电解铜箔产量87.5万吨,但实际产能利用率不到70%,预计2024年产能利用率只有50%左右,结果就是锂电铜箔的加工费持续走低,目前不足16000元的综合加工费,每吨亏损4000元左右。狭窄赛道,拥挤之后就是踩踏,电池铝箔过剩了还可以转型生产空调箔,电解铜箔一旦上了,难以掉头,必然恶化竞争。
葛红林指出,当前我国传统制造业面临很多热点问题,既要发展行业新质生产力,又要加快行业转型升级,在这既要又要的过程中,我们绝不能忽视行业产能的法治化自律和市场化调控。“如果行业是无序扩张、盲目发展、企业亏损,企业重心必将转到拼价格、保生存,何以赋能行业新质生产力的发展?”
其以中国2002年至2017年长达15年的电解铝产能宏观调控为例提到,“遗憾的是出现了‘调控-膨胀-再调-再膨胀’的怪圈,最终导致电解铝行业的全面亏损。”这一行业最终的出路在于“法制化地确定了产能天花板,市场化地确定了产能置换,加快了落后产能的出清步伐。”
2016年,电解铝行业陷入至暗时刻,吨价曾跌到9000元左右;最新的电解铝吨价则是站到了近20000元的位置。
葛红林强调,纵观整个改革过程,可以给出深刻的一课,“行业产能不是越多越好。”只有具有行业自律的产业,才能把重心转移到科技降本、技术改造上,从而成长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