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朝鲜族
作者｜碧落清遥
责编｜Thomas
2024年6月，韩国京畿道Aricell电池厂发生重大火灾事故，23名遇难者中有17名为中国人，而他们的身份大多数是中国朝鲜族人，Aricell首席执行官朴淳宽表示，死亡的外籍人员都是临时工。
这场韩国历史至今最大规模的化学工厂火灾，向人们揭露了两个现实问题，一是在韩国社会中生活着规模庞大的中国朝鲜族移民，二是虽然中国朝鲜族与韩国人同文同种，但在韩国社会中扮演的确实干苦力工作的角色。
▲中国朝鲜族劳工殒命
朝鲜族是中国的一支重要少数民族，其族群规模约170万（2020年），集中分布在与朝鲜半岛接壤的中国东北地区。
受韩国更高收入和语言便利条件的吸引，中国朝鲜族人口不断流向韩国，根据中国历次人口普查数据，中国朝鲜族从2000年的192万下降到2020年的170万，在人口正增长的情况下中国朝鲜族正在以每年1万人的规模外流。
▲朝鲜族流向韩国
据韩国媒体统计，在韩中国公民约120万，其中70万为中国朝鲜族，占中国朝鲜族人口的40%以上。而在中国，唯一的朝鲜族自治州——吉林延边，朝鲜族人口已不足70万。
▲中国民族分布
韩国凭借更高的经济收入，几乎毫无差别的文化环境不断吸引着中国朝鲜族移入，致使近些年东北地区朝鲜族人口规模不断下降。
历史上，朝鲜族是如何一步步在中国形成规模的？在韩中国朝鲜族过着怎样的生活？人口不断流散的中国朝鲜族又该何去何从？
▲从中国到韩国
一、跨过鸭绿江
作为古代东亚政治体系的核心，除了个别朝代，历史上中国中原王朝的直接控制区最北只到达辽东和朝鲜半岛最北部，多数时期朝鲜半岛大部未被中国中原王朝纳入疆域，而是在中国巨大的政治、文化影响下发展出了独立政权。
居住在半岛南部的三韩部落是朝鲜族的前身。7世纪初，半岛东南部的新罗在中国唐王朝帮助下统一三韩，建立半岛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王朝，朝鲜族逐步发展成型。
▲新罗
新罗建立后，成为唐帝国主导下的东亚政治体系中的一员，新罗开始向半岛中北部的大同江流域扩张。
10世纪高丽取代新罗后，北进政策得到延续，高丽在将西北侧国土延伸至鸭绿江岸边。14世纪李氏朝鲜王朝建立后，又吞并盖马高原（今朝鲜咸镜北道、南道），中朝之间基本形成以鸭绿江-图们江的边界线。
▲北进的朝鲜人
明朝时期，其东北部的直接控制范围仅限于辽东，余下的东北地区、朝鲜半岛仍由地方民族治理，明朝以羁縻统治统治、纳入朝贡体系的方式实行间接控制。
明廷辽东地区的徭役贡赋比朝鲜本国低一半，不少朝鲜人越境进入辽东。据考证，1565年辽东人口28万，其中朝鲜人3万。
▲明朝
明末清初，朝鲜两次遭到清军入侵，超过30万朝鲜族被清兵掳走并沦为八旗包衣奴才，后逐渐同化为满族和汉族。著名者有乾隆朝内务大臣金简、清末军机大臣索勒豁金·世续。
15-17世纪是朝鲜族抵达中国的第一次移民潮。朝鲜人在多民族的杂居的环境中被同化，没能形成独立移民族群。随着清朝在东北实行边禁，朝鲜族移民潮告一段落。
▲清朝封禁东北
1840年后，在列强入侵、内乱迭起的情况下，清王朝统治危机日益加深。1860年俄国利用第二次鸦片战争强占中国150万平方公里领土。为防止沙俄进一步侵占中国东北，清廷允准山东河北等地农民进入东北，开垦建设，推行移民实边。
▲边疆危机迫使清廷开放东北
与中国接壤的朝鲜咸镜道平均海拔在1500米，不仅气候寒冷，可耕地仅占总面积的12%，农业产出少得可怜。
19世纪60至70年代，朝鲜北部自然灾害频发，为求生存大量咸镜道地区的朝鲜族越境迁居中国东北。他们在靠近中朝边境的一块肥沃盆地落脚，即如今中国朝鲜族聚居的延吉。
1881年，清廷官员李金镛奉命踏查图们江北荒芜地时发现了朝鲜灾民越居江北开垦的状况，当时朝鲜族已开垦熟地3万亩。
▲延吉（红色）
近万朝鲜移民在此开垦多年，全部遣回绝非易事。清廷希望借助朝鲜移民加速东北地区开发，1881年，清廷批准越境的朝鲜族入籍纳税。朝鲜国王对此大为不满，因为清廷的处置无异鼓励朝鲜人越垦，不过数年自然环境恶劣的朝鲜北部将流失大量人口和赋税。
▲李氏朝鲜
清廷认为，若朝鲜族继续垦殖东北就应“剃发易服……与华民一律编籍为民”，但聚居的朝鲜人想保留民族认同，入籍人口比例始终未超过20%。
此时的朝鲜正遭受着列强的频繁入侵，国力弱小的朝鲜难以招架，国内各方政治势力不断博弈，土地兼并严重，大量农民破产，统治危机和社会矛盾日益严重。
▲19世纪末的朝鲜
1895年，日本在甲午战争中击败清朝，中国就此退出朝鲜半岛，延续数百年的中朝宗藩关系被终结，取而代之的是日本殖民势力大举进入朝鲜半岛。
1905年日俄战争后，日本全面控制朝鲜半岛并将中国东北南部纳入势力范围。日本设立统监府作为控制朝鲜半岛的殖民统治机构。
▲日俄战争
1907年，日本以保护朝鲜人为由，非法在中国延吉设立“统监府临时间岛派出所”，公然侵犯中国主权。
清政府深知只靠“剃发易服”很难明确朝鲜移民的归属。1909年，清廷制定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国籍法《大清国籍条例》，其中对朝鲜族等外族入籍均作了明确规定。
▲清廷让朝鲜人也留辫子
同年9月，中日签署《图们江中韩界务条款》。清廷主张仅入籍中国的朝鲜人享有开垦土地的权利，日本主张所有鸭绿江江北的朝鲜人应享有土地所有权。中日对条约的不同解读，为日后日本渗透中国东北提供了口实。
到1910年，在国籍法实行、剃发易服、垦地纳税的多重保障下，清政府正式将居住在中国东北的约10万朝鲜族纳入管辖，朝鲜族正式成为中国民族家庭的一员，朝鲜族抵达中国的第二次移民潮宣告结束。
▲朝鲜移民
二、长白山下
1910年，日本通过《日韩合并条约》吞并朝鲜半岛。日本公然将朝鲜人称为“日本帝国的臣民”，宣称中国东北大量未入华籍的朝鲜族应接受日本管辖，日本想借此扩大对中国东北的控制。
与此同时，清王朝在辛亥革命的炮火中灭亡，延续了两千余年的帝制在1912年戛然而止，北洋政府控制了政权。与此同时，朝鲜族移民还在不断的从半岛北部迁入中国东北。
▲帝制倒台
北洋政府完善国籍法，希望加强人口管理。但日本在朝鲜族移民问题上步步紧逼，借此将“治外法权”使用范围拓展到朝鲜族移民区。
延吉的龙井地区被图们江及其支流包围，类似一个岛屿，这里是朝鲜族较早开垦的地方。朝语“垦土”和“间岛”类似，朝鲜移民就擅自改称此地为间岛。后来间岛又概称所有朝鲜人开垦的区域，但中国政府不承认这个非法地名。
▲朝鲜移民聚居区
1916年，日本驻华代理公使小幡酉吉在发给中国外务部长的公文中，公开指责“间岛”的中国地方政府给朝鲜族发放归化证是“无视帝国政府意见”的行为，小幡威胁此事将严重损害中日关系。
其实日本的主张自相矛盾。日本在1899年颁行国籍法，但1910年吞并朝鲜半岛后该法却不用于朝鲜人。朝鲜人得不到所谓的“帝国国籍”的身份保护。
▲日本殖民统治朝鲜半岛
简言之，日本将朝鲜人视为二等公民，并不真正在乎他们的利益。之所以在中国东北朝鲜族入籍问题上死咬不放，无非是想借此从中国谋取利益。
1929年，民国政府再次修订国籍法，除去外国人入中国籍时，首先要脱离本国国籍的条款，大大方便了东北朝鲜族入籍中国的过程，朝鲜族自愿申请入籍的人数日益增多。
▲不断增加的朝鲜移民
1924年，在华朝鲜族加入中国籍的比例仅2%，另有4.6%保有中日双重国籍。新国籍法颁布后，到1929年在华朝鲜族约130万，加入中国籍者12万，占比9.3%，入籍比例大为提升。
除了农业经济，东北朝鲜族发展出了米粮加工、杂货买卖、旅馆洗染等商业行当，但规模较小。
▲1930年的延吉
1931年，日本强占中国东北并扶持伪满政权。当年东三省有人口3500万。其中朝鲜族100万。为永久霸占中国东北，日本通过有计划的移民，使东北的日本人占有一定比例，构建殖民统治的核心力量。
通过日本移民，既可以掠夺东三省的经济资源，又可以解决日本国内的人地矛盾，还可以通过日本移民监视伪满洲国的中国人，还有利于发动对苏战争。
▲伪满洲国所谓的“行政区划”
1932至1936年，日本向中国东北进行了5次武装移民实验。1936年5月更是制定《向满洲移入农业人口百万户计划方案》，预计20年后伪满洲国人口增至5000万，其中日本人达到500万。
日本想将中国东北打造成其控制下的农业供应地和轻工业区，在朝鲜总督府和关东军的放任政策下，贫苦的朝鲜族农民和怀揣致富梦的朝鲜商人群体掀起第三轮移民中国东北的浪潮。
▲朝鲜总督府
“九一八”事变前平均每年有1.6万朝鲜族从半岛迁入中国东北，事变后的1932至1936年平均每年迁入7万人。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日本难以腾出精力组织大规模日本移民进入中国东北。日本调整政策，将朝鲜人纳入到所谓的“百万户移民计划”。
组织朝鲜移民更为廉价，可大幅度减少日本财政支出。如果让朝鲜人在中国东北获得少量土地，就能减少朝鲜人的抵抗意识，其代价无非是让中国人交出土地。日本成立鲜满拓殖株式会社，计划每年向中国东北移入15万人。
▲朝鲜族移民过程
当时中国东北85%的水田由朝鲜人种植，在战争造成粮食减产的情况下，日本大规模强征朝鲜人的农业产出，大批朝鲜农民和小商人破产。大量朝鲜族青壮年被关东军强征，在各大矿场担任劳工，他们日均工作12-16小时，收入只有普通工人的60%，另有上千名朝鲜族妇女沦为慰安妇。
▲被掳至云南的朝鲜族慰安妇
到1945年日本战败时，生活在中国东北的朝鲜族达217万，为历史最高值。与此同时，朝鲜半岛被美苏沿三八线分区占领，至1948年美苏分别扶持成立了朝鲜与韩国，半岛分裂。
▲半岛分裂
1946年解放战争爆发后，朝鲜族聚居的延吉成为解放区，朝鲜族大量分布的吉林、沈阳等城市则沦为国统区。国共两党对朝鲜族执行了截然不同的政策。国民党政府计划将中国东北的百万日侨遣返回国，朝鲜人多被认定为外侨，国统区内约90万朝鲜族按照日本侨民的处理办法，没收财产并统一遣返回朝鲜半岛。
解放区的朝鲜族得到公平对待，被认定为当地的少数民族，朝鲜族聚居区还进行了土改，大量朝鲜农民获得土地，朝鲜族青年踊跃参军。
▲朝鲜族战士活跃在东北战场
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110万朝鲜族以中国人的身份留在了中国。此时的朝鲜族的分布呈现出延吉地区最集中，同时东北各地均有分布的状态。
至此朝鲜族大规模移民中国的浪潮就此结束。总的来看，99%的朝鲜移民是清末民国时期的为逃离灾荒而迁居中国的。
▲中国朝鲜族
但从19世纪末至今不过百余年时间，中国朝鲜族繁衍不过三四代人，与朝鲜半岛的血缘、文化联系未被切断，有的老人的亲戚甚至还生活在韩国、朝鲜，扎根不深也是日后中国朝鲜族大规模前往韩国的原因之一。
三、“韩国梦”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为了帮助社会主义兄弟国家，在中国军队中服役的6万朝鲜族军人有4万返回朝鲜加入朝鲜人民军。
▲朝鲜战争
朝鲜战争后，朝鲜加入苏联主导的社会主义阵营，韩国则加入美国阵营，与朝鲜和中国的政治联系几乎断绝。
1952年，中国朝鲜族聚居的延边成立民族自治区域，至1955年改为朝鲜族自治州。中国朝鲜族的民族利益得到尊重与保障。
▲延边州成立
在经历了20世纪上半叶近半个世纪的殖民统治以及朝鲜战争的严重破坏，60年代后期，韩国通过向外输出劳工等获得原始资本积累，进而开启被称为“汉江奇迹”的高速发展时期，通过上马大型基建、重工业项目，韩国从废墟上腾飞，逐渐摆脱了落后农业国的地位。
▲汉江奇迹
中国在1978年改革开放后，与韩国的往来合作日益增多。中国朝鲜族获得了与韩国更多往来的机会。80年代，许多中国朝鲜族前往韩国探亲访友时，会化身“包袱客”，携带土产野山参等前往韩国出售，再带一些韩国衣物回国售卖。
得益于经济发展，韩国的自信心也越来越强，试图在世界格局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而居住在海外的大量朝鲜（韩）民族同胞就是韩国提升影响力的重要抓手。
▲80年代的汉城
1988年7月，韩国总统卢泰愚在《总统特别宣言；77宣言》中表示“保障居住在社会主义世界的同胞自由访问韩国”。《77宣言》之后，韩国开始认可中国护照，中国朝鲜族的访韩程序大幅简化。
中国朝鲜族被韩国纳入以“韩民族共同体论”为核心的海外同胞政策中。韩国不再使用“朝鲜族”这一表达，而是改称他们为“韩裔中国人”和“在中同胞”。
▲中国朝鲜族刊物
四、被忽视的同胞
1984年时，韩国人均GDP2413美元，是同时期中国的8倍。到1992年中韩建交时，这一差距扩大到20倍。本地人已不愿从事重体力及低级服务行业，这让韩国部分产业出现劳动力短缺。
来自中国、中亚的朝鲜族看中了韩国更高的收入，到韩国的目的从参观探亲变成了劳务输出，填补了韩国体力劳动行业的空缺。
▲中韩建交
据1995年韩国劳动政策研究所数据显示，在韩中国朝鲜族男性主要从事建筑、厨师等行业，女性则集中于家政、餐饮等服务行业。得益于语言优势，中国朝鲜族月入约83万韩元，是同期在韩南亚、东南亚人的1.8倍，但明显低于韩国国民收入。
1993年金泳三上台后，韩国更加重视海外同胞的地位。1994年后，韩国成立了总统直属的“全球化推进委员会”、国务总理主导的在外同胞政策委员会。1997年3月设立了外交部下属的行政执行机构——在外同胞财团，同时通过《在外同胞财团法》。加强与海外朝鲜族的联系与交流。
▲金泳三
韩国政府政策频出，但前往韩国的中国朝鲜族却并未过上他们预想的生活。韩国人更多的将中国朝鲜族看作来讨生活的穷亲戚，中国朝鲜族的方言口音、生活习惯经常成为韩国雇主取笑、歧视他们的理由，进入韩国的中国朝鲜族最终沦为廉价劳动力。
▲90年代的韩国街头，繁华不属于中国朝鲜族
为此，韩国社会经常出现中国朝鲜族务工者被歧视甚至殴打、谩骂、伤害的案例。中国朝鲜族对此进行了反抗，最著名的莫过于1996年的佩斯卡玛号事件。
▲韩国警察逮捕朝鲜族船员
7名随船出海远洋捕鱼的中国朝鲜族无法忍受欺侮，杀死了船上的11名韩国船员。事件震动了韩国社会，大量韩国人要求对7名中国朝鲜族处以极刑，而替中国籍船员辩护的正是日后成为韩国总统的文在寅。
再如韩国2010年拍摄的电影《黄海》，片中的中国朝鲜族与犯罪、贫穷、野蛮等词紧密挂钩。
▲电影中的中国朝鲜族形象
金泳三的“全球化政策”因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而告终。危机中上任的金大中(1998～2002在任)采取了更为务实的政策，这也体现在侨务政策领域。
1998年6月，金大中在访美期间表示希望海外韩侨在经济上帮助韩国摆脱经济危机，与会韩侨表示能否实行“双重国籍”政策来为交流提供方便条件。
金大中政府不敢贸然推进“双重国籍”立法，然而为引进外来资本，韩国政府于1999年制定以出入境和居留为核心内容的《关于在外同胞出入境与法律地位的法令》，即《在外同胞法》。
▲金大中推动制定《在外同胞法》
法案规定对海外同胞发放“在外同胞签证”(F－4签证)，获签人员在3年内可以自由出入韩国，期满后还可延长，并拥有购置不动产、进行金融及外汇交易等权利。
《在外同胞法》没有沿用 “血统原则” ，而是采用了 “国籍原则”。韩国建国前（1948年）移居国外的朝鲜族不适用于该法，即中国、中亚等地的朝鲜族不被韩国看作在外同胞。
相反，因为二战后美韩关系紧密，在美韩裔多是冷战中迁入美国，大量美籍韩侨获得“在外同胞”身份。
▲韩裔美国人
韩国社会舆论认为“这是只承认富国的‘同胞’，不承认发展中国家‘同胞’的拙劣法律”。
1999年８月，在韩中国朝鲜族公民赵渊燮、文贤顺和田美罗三人和韩国的李石渊律师组成原告团，以《在外同胞法》违反《韩国宪法》的有关规定为由，向韩国宪法法院提起诉讼。2001年韩国宪法法院判定《在外同胞法》违背宪法中的 “平等”原则。
▲韩国宪法法院
韩国政府于2003年发布了《在外同胞法修正案》。《修正案》采用了“血统”和“国籍”双原则，但韩国政府迟迟不发布其施行令，这是因为韩国政府仍把中国、中亚的朝鲜族看成具有非法打工危险的劳动者群体，而不像对待发达国家 “同胞”那样把他们看成是潜在的投资者或消费者。
▲2000年中国朝鲜族分布
2004年卢武铉上台后，韩国政府的“同胞政策”再度调整。2007年，韩国宣布新设“访问就业签证”(H－2)，这在韩国称之为“访问就业制”。其实质就是给同族裔劳动力在韩就业提供方便条件。
“访问就业制”将过去发放的单次探亲访问签证(F－4)改为多次往返签证(H－2)，滞留期限由90天延长为5年，并允许在此期间就业，约30万中国朝鲜族借此成为长年在韩国打工的跨国劳动者。
▲卢武铉
2011年，100多名在韩中国朝鲜族公民再次向韩国宪法法院提出诉讼请求。要求韩国政府将300万1948年前离开朝鲜半岛的朝鲜族纳入《在外同胞法》。
韩国政府没有松口，时有在韩务工的中国朝鲜族被冠以“非法滞留”的名义遣返，对中国朝鲜族的污名化也未停止。
如在韩中国朝鲜族犯罪率为1.9%,低于韩国3.7%的平均水平，但韩国社会仍把中国朝鲜族刻画成“聚居在破旧街区的高犯罪率人群”。韩国民调显示。韩国民众对中国朝鲜族的“不欢迎”常年维持在70%以上。
▲中国朝鲜族聚居的韩国首尔大林洞
由于中国朝鲜族受教育程度的提升，外加韩国老龄化造成的用工短缺，卢武铉之后的李明博、朴槿惠政府均实行将中国朝鲜族作为同胞实行包容政策，欢迎中国朝鲜族以在外同胞的身份在韩定居并从事劳动密集型工作或服务行业。
但中国朝鲜族入籍韩国并不比他国公民容易，除了拥有语言优势，其他诸如在韩居住5年以上等要求与他国公民一致。
2010年后，在中国东北经济发展放缓的背景下，前往韩国显然对中国朝鲜族有着巨大吸引力。到2020年，韩国最低月薪已达1.1万元人民币，高于中国东北的平均水平。
▲异国风情浓郁的延吉
2000年中国朝鲜族规模约192万，到2010年时下降至183万，2020年进一步下降到170万。在族群人口正增长的情况下，中国朝鲜族依然在20年内减少了20万，绝大多数来自延边，移民的根本原因是韩国更高的收入。
截至2023年，在韩中国人130万，其中75万是中国朝鲜族。这意味着超过40%的中国朝鲜族生活在韩国。尹锡悦上台后，由于中韩关系遇冷，在韩中国朝鲜族遭到韩国极端民族主义者的攻击，部分朝鲜族选择回国或到第三国定居。
▲出生率下降，人口减少的中国朝鲜族
中国朝鲜族在韩获得了相对更高的经济收入，但在韩国人的民族主义叙事中，来自中国的朝鲜族很难被称为“血统纯正”的同胞，更多是被看作身份低于韩国人的穷亲戚。在韩从事体力劳动的朝鲜族还得不到全面的安全、健康保障。今年6月发生在韩国的工厂火灾结果就是很好的例证。
当初朝鲜族移民为获得土地、摆脱徭役和灾害来到中国。而如今这股移民浪潮随着各地区发展的变化发生倒转，北进变成了南下。如今，延边每天都有飞往韩国的航班，将这片人口并不算多的中国朝鲜族聚居区与韩国紧密联系起来。
▲延吉机场
如今，中国朝鲜族已在韩国形成庞大的族群，虽是同文同种，却被韩国社会看作外来人。但在韩国生育率下降、劳动力缺口增大、中国东北与韩国发展差距继续存在的情况下，中国朝鲜族人口流失的情况仍将继续。
▲中国朝鲜族抗议韩国人的“污名化”行为
长期作者｜碧落清遥
历史资深爱好者
责任编辑｜Thomas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毕业生｜环球情报员主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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