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业巨头齐鲁制药如何陷入“发票风暴”，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在医药行业的广阔天地中，合规营销始终是民营药企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近期，中国裁判文书网上的一份刑事判决书，犹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医药圈激起了千层浪花。

这份判决书将齐鲁制药卷入了一场令人震惊的 “发票事件”。据悉，在没有任何真实交易的情况下，齐鲁制药竟利用 300 多名员工，借助空壳公司虚开了高达 12.75 亿元的增值税发票，逃税金额达到了 7748 万元。这一事件的时间跨度为 2019 年 12 月至 2021 年 9 月，由于齐鲁制药并非上市公司，这一旧闻直至近日才被曝光，也让创始人李伯涛、李燕父女的创业历程再次成为了公众关注的焦点。

消息最初源自网络流传的一份中国裁判文书网虚开发票案件判决书截图。2 月 26 日，记者试图查询裁判文书网，却发现该判决书已经无法查询到。记者多次联系齐鲁制药求证此事，但截至发稿，仍未得到任何答复。

齐鲁制药的发展历程堪称一部传奇。最初，它只是一家隶属于山东省农业厅的省生物制品厂，主要生产预防鸡霍乱、猪瘟的兽药品种。1982 年，该厂更名为齐鲁制药，李伯涛作为第一代创业者，在发现兽药市场无利可图后，果断进行改制，将业务拓展至人用药领域，开启了齐鲁制药历史上的第一次转折。

上世纪 90 年代，齐鲁制药迎来了第二次转折，引进国际标准生产线，让药品成功走出国门。2000 年以后，齐鲁制药进入发展的快车道，建立了七大生产基地。2003 年，齐鲁制药被山东省列入省属国有产权改制的试点企业，最终李伯涛和全体职工将国有股份全部买断。

在李伯涛担任董事长期间，他并未选择让企业上市。2017 年，“药二代” 李燕正式成为齐鲁制药集团总裁，她成为了带领齐鲁制药走向国际化的关键人物。李燕掌权后，也进行了一系列股权改革。据公开消息显示，齐鲁制药集团 2017 年成立，注册地在济南市高新技术开发区，是上海坤裕企业发展有限公司 100% 控股的企业，而山东鲁发药业投资有限公司 100% 控股上海坤裕，李伯涛和李燕父女两人分别拥有 25.64%、43.22% 的股份。

值得注意的是，控股股东上海坤裕是在 2024 年 7 月才刚刚成立，注册地在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成立后通过工商登记变更为齐鲁制药集团的控股股东。此外，2024 年 9 月，齐鲁制药还在海南省海口市投资 1 亿元设立了海南鼎泰合科技发展有限公司。

齐鲁制药集团微信公众号显示，该集团已经第九次进入中国医药工业百强企业全国前十，名列第三位。2000 年，齐鲁制药主要以原料为突破口走出国门，在 2009 年李燕担任齐鲁制药总经理后，当年该公司就成了国内首家通过欧洲药品质量管理协会(EDQM)无菌原料药 GMP 认证的企业。2011 年成为国内首家无菌原料通过 FDA 认证的企业。2015 年，齐鲁制药成为国内首家出口无菌注射剂到日本市场的企业。2016 年，齐鲁制药成为国内首家对美出口头孢类粉针制剂的企业。2019 年，齐鲁制药对美制剂出口突破 1 亿片(支)。然而，这家企业始终没有选择上市融资。

2019 年，是齐鲁制药加速向生物药领域进军的关键一年。经过 “十年磨一剑”，当年 12 月底，安可达获批上市，成为首个国产贝伐珠单抗生物类似药，大幅降低了进口药品的市场售价。此后，齐鲁制药凭借高品质、好口碑、稳供应，吸引了不少新老客户，书写了一个又一个品牌故事。2021 年，齐鲁制药实现销售收入 344 亿元，同比增长 25%。

然而，在这突飞猛进的发展背后，虚开 13 亿元税费发票事件却在慢慢发酵。根据判决书，齐鲁制药的虚开发票事件核心操作路径分为三步：首先，齐鲁制药提供 300 余名员工身份信息，在巢湖市注册个体工商户并开设银行账户，营业执照、公章均由巢湖医统公司统一掌控，成为资金流转的关键节点。然后，齐鲁制药按月向巢湖医统发送开票需求，后者据此开具增值税发票，资金通过关联公司转账至巢湖医统，再以 91% 的比例回流至齐鲁制药控制的个体户账户。最后，巢湖医统委托第三方财务管理公司，以虚假结算单完成资金流转，形成 “齐鲁制药→巢湖医统→个体户” 的体外循环系统。

据业内人士透露，齐鲁制药的这些体外循环操作不仅涉嫌偷逃税款，还可能涉及医疗反腐中企业通过 “账外资金” 支付灰色费用(如医药回扣、带金销售)。尽管案件主犯赵某已获刑(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但齐鲁制药截至目前并未正面回应媒体质疑。

值得关注的是，参与资金流转的山东万润医药、合肥永吉药业等 4 家关联公司中，已有两家在 2020 年到 2024 年间注销。有医药销售渠道人士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从齐鲁制药发票事件可看出几个关键点，300 多员工个体户以及将近 13 亿元的增值税发票在之前被称为核定征收税，也是各行各业 “合理避税” 的途径之一。但在 2023 年后，这些针对个体工商户的核定征收方式逐步取消，目前实施查账征收。由此可见，齐鲁制药虚开高额发票的事件在业内并非个例。

该采访人士表示，目前不知道 13.5 亿虚增发票如何计算出来的，但在行业内，500 万元对于个体工商户是个特别的数字，每个个体工商户每人每年最多可以开 500 万元的增值税票，超过开票额就要变成一般纳税人，药品和器械企业就要纳税十三个点。核定征收政策是针对小型微利企业、科技型中小企业、个体工商户采取的税收政策，所以在 2023 年之前，不仅是医药行业，其他行业也普遍采取这种做法避税。一些地方产业园区为了招商引资，甚至默认这样的避税模式，江西、河南和安徽等地发生较多。

该业内人士还表示，金税四期上线后，上述 “合理避税” 问题就被彻底杜绝。金税四期从 “以票控税” 向 “以数治税” 转变，不再依据发票纳税，而是通过企业各方面的数据进行分析，进而识别出企业的纳税风险点，并对企业进行监管。金税四期还实现了税务、银行、工商等多部门数据的互联互通和数据共享，让个体户的经营信息更加透明。

在 2024 年的中，齐鲁制药表示，过去 4 年，齐鲁制药上缴税金超过 100 亿元，固定资产投资超过 100 亿元，研发投入超过 100 亿元，企业经营规模增长超过 100 亿元，在国内医药工业企业排名持续上升，服务社会能力不断增强，成长为中国大型综合性现代制药企业，在全国医药工业百强榜中位列第 3 位。业务覆盖生命健康、动物保健、植物保护三大板块。目前，在已上市的 300 余个产品中，齐鲁制药有 73 个产品为国内首家或者独家上市，在职员工 30000 余名，主要从事治疗肿瘤、心脑血管、感染、精神神经系统、呼吸系统、消化系统、眼科疾病的制剂及其原料药的研制、生产与销售。

关于 “发票事件” 的影响，业内人士看法不一。首先，齐鲁制药除需补缴 7647.59 万元税款及滞纳金(约合每日 3.8 万元)外，还可能面临最高 5 倍偷税额的罚款，总额或达 3.8 亿元。此外，根据 2020 年国家医保局发布的《医药价格和招采信用评级裁量基准》规定，涉案金额超 1000 万元的企业将被列为 “特别严重” 失信，面临集采禁入等惩罚，这意味着齐鲁制药可能失去全国公立医院市场准入资格。

据药智数据统计，2017 年至 2024 年底，目前已有 1356 个品种(以药品名称统计)通过 / 视同通过一致性评价，涉及 1325 家集团企业，其中，齐鲁制药接近 200 个品种通过 / 视同通过一致性评价，过评品种数最多。另外，齐鲁制药进军国际市场一事也可能受影响。据悉，齐鲁制药通过 FDA、欧盟认证的 26 个产品中，雷珠单抗注射液刚进入欧洲 31 国市场，此番信用危机可能导致出口资质审查延长。

记者注意到，齐鲁制药集团近年来多次遭遇负面舆情。其旗下多家子公司因危险废弃物违规堆放以及超标排污等问题，被环保部门处罚;2024 年 1 月，齐鲁制药全资子公司河南齐河医药有限公司因虚开发票、少列收入等行为，被追缴税款及罚款共计 4579.46 万元。

　　编辑有话说

齐鲁制药的发票事件无疑给整个医药行业敲响了警钟。在追求企业发展的同时，合规经营是至关重要的。希望齐鲁制药能够正视问题，积极采取措施加以整改，同时也希望其他药企能够引以为戒，加强合规管理，共同营造一个健康、有序的医药市场环境。